因雾霾天被停产亏损1000万的煤电厂到底冤不冤？

　　事情大致是这样的。环保部第七督查组对菏泽市展开了重污染天气应急督查。从1月15日8时起，菏泽已经正式启动2017年首次重污染天气红色预警。根据《山东省重污染天气应急预案》要求，当发布红色预警(I级)时，启动I级响应，要求停止除保障群众基本生活必需之外的一切生产活动。华润电力(菏泽)有限公司因此成为被要求停产的企业之一。华润电力(菏泽)有限公司属于燃煤电厂，装机容量是2*60万千万，年使用燃煤量190万吨左右。

　　对，这就是那家叫屈的电厂。

　　具体1000万的构成是这样的：两个锅炉每启停一次，动力费、燃煤费、燃油费等加起来要200多万元;如果停产5天无法生产，将给企业带来经营损失达到500万元;由于重污染天气应急导致的企业停产将面临非计划停运考核，将会受到电网300万元的处罚。

　　━━━━━

　　剧情反转  电厂是被冤枉的？

　　别急，下面是复杂剧情、反转，并且会引导我们来认真思考和认识一个问题：煤电到底污染多大，怎么对待煤电？

　　企业：据这家电厂负责任介绍，该电厂已进行了超低排放改造，不属于污染企业。

　　督查组：从排放污染物的浓度来看，实施超低排放后，火电企业排放污染物确实较少。但由于火电企业的用煤量大，污染物排放总量仍然比较大，对空气污染仍然具有一定的贡献。

　　企业：按要求关停后为了保障电力供应，公司不得不从其他发电厂调电，而这些发电厂可能并未实施超低排放。

　　看到这里是不是心中一把泪？

　　好吧，先让我们来看下什么叫超低排放：

　　超低排放：

　　1、超低排放是指燃煤发电机组大气污染物排放浓度基本符合燃气机组排放限值（以下简称“超低限值”）要求，即在基准含氧量6%条件下，烟尘、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排放浓度分别不高于10mg/Nm3、35mg/Nm3、50mg/Nm3 。（好吧， 可能看不懂。）

　　2、“燃煤电厂超低排放”已连续两年被写进国务院总理政府工作报告。去年，在国务院推动下，发改委、能源局、环保部已经研究出台对超低排放机组的电价补贴政策，燃煤电厂超低排放电价涨1分钱，暂由电网垫付。也就是说，为了鼓励超低排放改造，政府还给了电厂补贴。

　　拿了补贴被鼓励“三好学生”，怎么也被停机了呢？

　　嗯，燃煤量太大，燃烧越多、排放越多，影响也大，积少成多，所以还是要关闭，这么理解似乎也想的通。

　　but，可如果从其他地方调电，那些电厂可能还未进行超低排放改造，污染更大怎么办？

　　不知道！没有人给出答案。简单点一刀切的办法似乎是，把燃煤电厂都关了，但那可能面临一个极端情况， 你会愿意为了缓解雾霾而停电吗？

　　━━━━━

　　专家已成共识：煤电不是雾霾主因?

　　就在我陷入无解之中，开始与一位专家交流。 他说这两天刚参加完环保部的闭门研讨会，与会专家都有共识，煤电根本不是雾霾的重要原因，现在重要的是在系统治理。

　　纳尼？那个被千夫所指的煤电竟然不是雾霾重要原因？专家们都被企业忽悠了吗？

　　接下来与这位专家交流中，他更是强调了两个观点，对燃煤发电而言“用煤越多不代表排放越多，排放越多不代表对雾霾的影响越大”。是的，你没有听错， 就是这两句话。先别急着骂街，等看完下面这些文字再说。

　　以下是一些基本数据和认识前提：从雾霾或者PM2.5的成因来说，基本上已经归因于四个方面：自然因素、工业、交通和生活排放。 中国的主要问题在于煤。 那么燃煤发电用了多少煤呢， 用了50%，确实用了很多，其他用煤分布在工业原料、民用取暖方面。

　　━━━━━

　　燃煤发电用了50%的煤炭，它的排放反而不多？

　　这位专家解释，燃煤发电排放主要是3大污染物：烟尘、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目前燃煤发电都安装环保设置包括脱硫脱销等，可以回收99.9%的烟尘、减少95%的二氧化硫排放以及控制80%－90%的氮氧化物的排放。好吧，在排除电厂偷排的因素下，这个效果确实很厉害。

　　他举了北京的例子：

　　根据北京市公开的相关数据， 2012年，北京市燃煤热电企业共消耗原煤927万吨（发电643万吨、供热284万吨），占北京市燃煤的41.2%，其中，高井电厂、高碑店电厂、国华一热、京能热电（以下简称四家电厂）消耗燃煤913万吨，占全市电力燃煤的98.5%，燃煤占全市40.6%（目前这4家电厂都已被关闭）。数据显示， 2012年，北京市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烟（粉）尘三项大气污染物排放量分别为9.38万吨、17.75万吨、6.6万吨，由于四家燃煤电厂各污染物排放治理水平很高，达到世界领先水平，这三项大气污染物排放占北京市排放的比例分别为2.1%、3.2%、0.78%，三项合计排放量占比仅为2.4%。

　　目前北京已经关停了3座燃煤电厂，全市仅剩下一座燃煤电厂，将在今年供暖后停机备用。供暖季结束后，华能北京热电厂燃煤机组停机备用。也就是说，减少了北京40.6%的用煤，但减少污染排放量才2.4%。

　　好吧，这个数据确实很有说服力。 排除企业偷排、未改造机组这些因素，对于已改造的发电机组而言，放在全国也一样，确实他们吃了一半的煤，但吐出来的污染物比重没有那么可怕。

　　如此说来，此前环保部门说，用煤越多，排放越多的道理就不太成立罗！ 真是神反转，unbelievable.

　　那么目前发电机组改造的情况如何呢？

　　中电联的数据显示：2015年当年新建投运火电厂烟气脱硫机组容量约0.53亿千瓦;截至2015年底，全国已投运火电厂烟气脱硫机组容量约8.2亿千瓦，占全国火电机组容量的82.8%，占全国煤电机组容量的92.8%。

　　2015年当年投运火电厂烟气脱硝机组容量约1.6亿千瓦;截至2015年底，已投运火电厂烟气脱硝机组容量约8.5亿千瓦，占全国火电机组容量的85.9%，占全国煤电机组容量的95.0%。

　　截至2015年底，火电厂安装袋式除尘器、电袋复合式除尘器的机组容量超过2.78亿千瓦，占全国煤电机组容量的31.4%以上。

　　据环保部相关数据统计，截至2015年底，全国有近1亿千瓦的煤电机组完成了超低排放技术改造。根据“十三五”规划， 完成煤电机组超低排放改造4.2亿千瓦。

　　截至2016年11月，中国火电装机容量10.4亿千瓦。

　　以上就是大数。

　　这位专家还强调，燃煤用来发电是世界共同认可的对煤炭最有效最清洁的利用方式，说的有点拗口，简言之，就是把煤用来发电是控制排放最有效的方式，世界上发达国家95%以上的煤炭利用集中在发电上。

　　━━━━━

　　排放越多也不代表对雾霾影响越大？

　　还有一句：排放越多不代表对雾霾的影响越大？此话怎讲？

　　据这位专家介绍，电厂的布局以及考虑气象条件对于污染物排放控制也很重要。 例如布局在城市周边，考虑风向因素，不要让污染物集中吹向城市中心。

　　据了解，目前电厂烟囱的具体高度由环评定，烟囱的高矮会影响污染物扩散。  另外，据了解目前脱硫脱销的电厂烟囱大概210米，这么高的烟囱排放带来的影响要比大量低空排放带来的影响要小很多。

　　故事讲到这里， 什么感受？ 都怪我们不懂喽，难道还要大力发展煤电？

　　当然不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这个问题就好像是一个人吃的垃圾食品最多，但是自己消化排毒功最高级，最终对健康的负面贡献比较小；而其他小朋友可能吃的垃圾食品不是最多，但是其控制和排毒系统不够多，对健康的负面贡献非常大。 所以，为了更健康，应该更系统的治理。

　　已于2016年1月1日正式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中关于煤电有这么几条： 

　　第四十一条 燃煤电厂和其他燃煤单位应当采用清洁生产工艺，配套建设除尘、脱硫、脱硝等装置，或者采取技术改造等其他控制大气污染物排放的措施。

　　第四十二条 电力调度应当优先安排清洁能源发电上网。

　　实际上压煤和能源转型不仅是能源界的共识，也是国家战略。总结成两句话：就是更清洁的用好煤，同是继续减少煤炭利用。

　　2013年国务院印发的《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对于煤电这么说：

　　到2017年，煤炭占能源消费总量比重降低到65%以下。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区域力争实现煤炭消费总量负增长，通过逐步提高接受外输电比例、增加天然气供应、加大非化石能源利用强度等措施替代燃煤。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区域新建项目禁止配套建设自备燃煤电站。耗煤项目要实行煤炭减量替代。除热电联产外，禁止审批新建燃煤发电项目；现有多台燃煤机组装机容量合计达到30万千瓦以上的，可按照煤炭等量替代的原则建设为大容量燃煤机组。

　　━━━━━

　　回到最开始：是否要关这家电厂？

　　当然也有人从其他角度对此事发表了看法，例如对于环境经济学有研究的斯坦福的于洋博士认为：

　　这就是环保风暴，是随意干涉和终端合法生产的政策。甚至比计划经济更糟，计划经济还有计划，环保风暴则是完全“随机”、毫无优化的中断你的生产。

　　电厂一旦生存不下去，可能会提高上网和销售电价，但一涨价，大家认为更多是电厂垄断，而忽略了这些非市场因素。

　　再看《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

　　第九十六条 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应当依据重污染天气的预警等级，及时启动应急预案，根据应急需要可以采取责令有关企业停产或者限产、限制部分机动车行驶、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停止工地土石方作业和建筑物拆除施工、停止露天烧烤、停止幼儿园和学校组织的户外活动、组织开展人工影响天气作业等应急措施。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赞成环保部门应对雾霾关停超低排放机组吗？按照那位专家的看法，如果必须要发电，就一定要鼓励这些超低排放的多发才能最大限度的降低污染。 相信如果你看完以上文字，也会有自己的答案。（【无所不能 文|钟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