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江湖里的鏖战：沙特必然对俄罗斯有所顾忌

对很多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成员来说，9月底的限产决议，可谓是最后一根稻草。受益于这个艰难决定，油价稳步上行，一些已濒于崩溃边缘的国家获得喘息的机会。当然，对沙特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不情愿的决定，因为最大的受益者，却是最主要的战略对手。

石油江湖里这场惊心动魄的鏖战，最初就源于沙特的主动出击。沙特当时的一大担忧，就是美国页岩油的崛起。这种被认为“博弈改变者”的新能源，迅速使美国从世界第一大石油进口国实现能源基本自给，从未来看甚至还会成为石油出口国。页岩油的大量供应，也极大压缩了沙特等海湾国家在石油江湖中的地位，并加速了美国从中东撤离的战略转移。

由此，沙特开足马力，将源源不断的石油输向国际市场，意图借助极其低廉的成本，将高成本的页岩油挤出国际市场。石油是一个投资期很长的领域，生产商一旦被挤出，再进入需付出昂贵的时间和开发代价。沙特就是想以低价格换取更高的市场份额，从而在未来竞争中占据更有利的地形。

当然，西方与俄罗斯的矛盾，在叙利亚问题上海湾阿拉伯国家与俄罗斯的分歧，各方更乐见沙特挑起这场价格战，从而让高度依赖石油出口的俄罗斯，因油价暴跌陷入困境。

从某种程度上，沙特也达到了目的。低成本的中东石油在国际市场的份额不断增加，以至于世界正面临日益依赖沙特等中东国家石油的危险。从数据看，目前中东产油国的日产量为3100万桶，占到全球总产量的34%，这是该比例在1975年达到36%顶峰以来的最高水平。

但沙特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两年前还是100多美元的天价石油，随后经历崩盘式暴跌，今年初一度跌至不到30美元的地板价。俄罗斯陷入经济危机(当然，很大原因还有西方的制裁)，一些OPEC国家譬如委内瑞拉、尼日利亚更是财政基本枯竭，经济危机正向政治危机乃至全社会动荡转化。

即使在美国，能源业也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洗牌。从2014年10月到2016年5月，在美国作业的石油钻井的数量下降了80%。自2015年初以来，超过100家北美石油勘探和生产公司破产。富裕如沙特，油价暴跌也让其2015年的财政赤字达到创纪录的960亿美元，今年估计也将突破800亿美元。

OPEC国家叫苦不迭，纷纷要求限产以提升油价，但沙特始终不愿松口。因为在海湾产油国中，沙特、卡塔尔、科威特都是逊尼派国家，一直与什叶派的伊朗关系紧张，围绕叙利亚问题、也门问题以及其他教派冲突问题，沙特和伊朗正展开激烈博弈，对沙特等国而言，对自己限产而伊朗例外，就等于增加伊朗的收益。为伊朗做嫁衣，沙特是万万不想干的。

所以，过去几个月，OPEC多轮谈判，沙特和伊朗针锋相对，导致谈判一再破裂。但沙特也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OPEC内部危机愈发严重的其他国家对限产望穿秋水，对沙特的固执强烈不满;在OPEC外，俄罗斯也向沙特施加强大压力，在当前的中东地缘政治博弈中，沙特必然也对俄罗斯有所顾忌。

于是，才有了9月28日OPEC在阿尔及尔会议上的最终妥协，将石油日产量从当前的3340万桶减至3250万桶到3300万桶，OPEC将在11月份的维也纳会议上确定各国的配额。作为最大石油出口国的沙特，将是减产的最大贡献者;应该不必减产的伊朗，则是最大受益者。

一场石油江湖的鏖战，最终以各方的妥协而结束。但让人意外的是，沙特等国最初针对的美国页岩油厂商，却顽强地在价格战中生存下来。美国页岩油行业不仅没有崩溃，还安然度过了油价下跌期，甚至从2016年夏天开始再度扩张。

困境激发创新，创新降低成本。自2014年以来，页岩油的生产成本降低约40%。此外，美国资本市场的实力和深度以及美联储鼓励冒险的政策，也使页岩油顺利渡过难关。尽管情况很糟糕，但资本从未停止流向美国石油业。根据《金融时报》的报道，今年是北美地区小型石油公司股权销售创纪录的一年。

石油市场盛产阴谋，牵动国家利益。OPEC的寡头垄断，以前是决定油价的重要因素。但随着非OPEC国家石油产量的加大，尤其是页岩油等新能源的开发，OPEC已无法像过去那样呼风唤雨了。简言之，这场石油江湖的鏖战，迫使相当一部分公司关门倒闭，但一些更强大的企业生存下来，并处于扩张的有利地位。在美国作业的石油钻井数量正在上升。随着油价上行，一个更强大的页岩油能源王朝正在诞生，经历重新洗盘的风能、太阳能等新能源产业，也正迎来新的契机。

这就是创新的力量。阴谋还在继续，博弈仍在进行，一个新的石油秩序则在形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