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油价低位震荡背景下的政策取向

经过之前十余年油价高企的时代，2014年6月以后，国际油价出现了崩溃式的持续下跌，在多种利空因素打压下进入了一个低油价周期。尽管近期国际油价出现反弹，但支撑油价持续上涨的动力依然不足，特别是供需基本面依然失衡，短期内油价很难出现快速上涨。

近年来，欧佩克影响全球石油市场的能力一直呈现下降趋势。一方面全球石油供需格局出现重大变化，特别是页岩油气技术的突破使美国实现“能源独立”，同时，俄罗斯等非欧佩克产油国一直保持高位生产，与欧佩克争夺市场份额，而全球经济下行的态势加剧了供需失衡与欧佩克影响力的下降。另一方面，欧佩克内部纷争不断，以沙特为首的海湾产油国与委内瑞拉、伊朗、阿尔及利亚等国的利益诉求及政策取向经常南辕北辙，原有的配额等协调机制名存实亡，当前又夹杂着地缘政治竞争等因素，特别是沙特与伊朗对抗日益升级。目前，谁也不愿意率先和实质性减产以防丧失市场份额。刚刚解除制裁的伊朗更是加足马力生产以期夺回曾经的市场。因此，虽然面临着持续低油价这一共同而巨大的压力，但欧佩克却始终难以达成一致决议，任由油价随波逐流。

近两年持续的低油价对严重依赖石油出口的产油国经济打击很大，俄罗斯、委内瑞拉和沙特、阿尔及利亚等中东产油国经济都承受巨大压力，财政与金融风险不断上升。部分产油国看似理性的政策却带来了集体的非理性后果，加剧地缘政治紧张，并影响到产油国对外政策的理性与稳定。

低油价对于作为石油消费和进口大国的中国来说也是一个机遇，借此机会大幅增加石油进口与储备是必然和必要的举措。同时，由于产油国竞相扩大生产，争夺市场份额，加之中国与多个产油国签有供应协议或石油换贷款协定等，导致近来国际原油大量涌向中国，甚至超过了中国的接受和储备能力。考虑到中国的能源需求庞大，长期来看，国际油价依然会出现上涨趋势，在低油价时代增加储备对于保障国家石油供应安全、稳定经济增长、推动石油储备能力建设等具有积极作用。

然而，低油价持续与石油供应充足的影响要复杂而深远得多，在看到利好因素的同时不应忽视其中潜藏的内外风险。首先，持续的低油价使国内油企的产量水平、市值表现、资金与财务状况、投资规模与可持续发展能力都经受考验。其次，油价较低与供应充足会刺激石油消费量进一步上升，并迟滞节能技术和新能源技术的开发利用，将对实现绿色发展与环境治理的目标造成冲击，对已经做出的逐步提升非化石能源消费比重、减少碳排放、应对气候变化的国内国际承诺带来严峻考验。最后，在中国调整经济结构、转变增长方式的重要关口，国际油价保持低位与供应充足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经济下行的压力，为加快经济改革提供了时间缓冲，但也掩盖了部分经济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相关领域经济改革的紧迫性。

当前中国攻坚克难调结构、转方式的既定目标不能动摇，保障国家经济与能源安全的行动不能止步不前，国内国际已有相关承诺也不能轻易违背。在低油价持续与未来不确定性增强的背景下，应更为清楚地看到能源相关议题的重大影响与国际能源市场的长期变动趋势，保持战略规划可连续与战略定力不动摇，注重在能源领域改革、技术开发、海外投资、与能源进口国关系等方面深化改革，维护国家能源安全与长远利益。

加快能源行业供给侧改革。能源领域市场化改革依然任重而道远，当前同样存在供给结构与需求结构错位的问题。能源上游行业需要加大技术研发与产品创新降低生产成本；下游行业要优化原料与加工结构，改造升级现有炼厂、产品结构，满足精细化和高端化的市场需求，不断提升效益和竞争力。

加强能源技术研发和储备。无论任何时候、无论油价高低都应加强能源技术研发、技术储备和人才培养。为有效保障能源安全和应对未来能源市场的大幅波动，当前的低油价不仅不应导致能源技术研发投入的减少和人才的流失，而且也是技术创新的良机。这既包括新型能源的开发技术，也包括传统化石能源的开发利用技术，否则中国石油工业将长期依赖国外核心技术或跟在别国后面亦步亦趋。

提升市场操作的前瞻性与战略性。能源的稀缺性与不稳定性特点使油价长期趋势依然看涨，中国能源消费和进口量大，增加能源储备和产能、稳定能源进口来源的步伐不能停下，越是低油价时代越应加大能源投入。当前投资收益虽低，成本也相对低，在加大国家石油储备保障体系建设的同时，已有的海外投资及权益不能放弃，为未来提升效益和权益、保障能源安全奠定基础。

紧密跟踪主要能源来源国的经济状况。针对低油价对能源出口国经济的持续冲击，既把握由此带来的加强双边经济合作的机遇，也应密切关注相关国家的经济稳定性、财政可持续性、国际偿债能力、经济政策与投资环境等，加强形势跟踪与评价体系建设，规范合作项目的科学评估与程序监管，防范重大经济风险和损失的发生。

注重防范地缘经济风险。针对低油价与地缘政治互动带来的风险，应秉持劝和促谈的方式缓和紧张局势，维持地区稳定；有针对性地加大热点问题的介入力度，有重点地做好相关国家的工作，使对中国的影响降至最低。例如，确保中亚、俄罗斯、巴基斯坦方向中国参与投资、利益相关度高的重要能源运输通道不受冲击；关注对从中东到中国的海上能源通道的影响；对中东等地的地缘政治冲突加大参与和调解力度，力促地区局势稳定等。

(作者邹志强为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博士、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