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每吨煤炭中获取更大价值——访FutureCoal 首席执行官米歇尔

“在我看来，每一种能源都有它的用武之地。每一个国家也都有权利选择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从而实现能源结构的可支付、可靠、可持续发展。”近日，FutureCoal (前身为世界煤炭协会)首席执行官米歇尔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去年年底，国际能源署(IEA)发布《煤炭市场报告2023》指出，2023年，全球煤炭消费创下历史新高，同比增长4%，达到84.2亿吨。亚洲再次成为煤炭需求增长引擎，电力和非电力行业的煤炭需求均有所增长。

“在未来一百年或更长时间里，煤炭将继续为全球作出远超出其传统利用方式的贡献。”米歇尔说。

打破能源“不可能三角”

能源发展一直伴随着安全性、经济性、清洁性问题。对于这三方面问题，有业内人士引入金融政策领域“不可能三角”理论，认为能源的安全稳定、价格低廉和清洁低碳三者不可兼得，并将这种现象称为能源“不可能三角”。

在米歇尔看来，让“不可能三角”成为可能，关键要有一个平衡的能源结构。

2022年2月之后，以德国、意大利、英国为首的欧洲国家进口天然气渠道发生了重大变化，一度引发能源危机，导致欧洲国家在国际市场争夺有限的供应，液化天然气价格随之飙升。

今年2月，能源经济和金融分析研究所(IEEFA)发布报告指出，在经历了过度依赖单一来源而危及能源安全的危险之后，欧洲国家必须从过去的错误中吸取教训。

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指出，目前还没有一种可靠的可再生能源结构，可以满足一个经济体的所有能源需求。

“我很认同IPCC的观点。”米歇尔说，“如果我们能够完全依赖于可再生能源，也就意味着，我们要建造大量冗余的发电设施(是目前发电设施发电能力的3倍到7倍)。这会导致发电成本大幅上升，能源的经济性大大降低。”

米歇尔目前在英国居住。她表示，在欧洲很多地区，由于广泛使用可再生能源，能源价格非常高昂。大家一直以来都在问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我们这里很便宜的、可支付的能源在哪里?”

“中国在这方面的实践无疑是成功的。”米歇尔说，“中国在发展可再生能源的同时，也在持续投入传统能源设施去满足基础荷载需求。这种动态的、多元的能源结构，不依赖于单一能源，确保了能源安全。”

煤炭消费生产国面临新机遇

有人认为，碳排放权就是发展权。高速的经济增长往往会伴随着高碳排放，而欧美国家已经走过了先发展后治理的进程。

2023年12月，在阿联酋迪拜召开的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就全球盘点、碳减排、损失和损害、减缓、适应等多项关键议题达成共识。

“作为气候变化论坛的谈判和积极参与者，我们支持减少排放的全球运动。”米歇尔说。

在全球气候变化、能源减排的大背景下，米歇尔认为，煤炭消费生产国现在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利用技术来实现碳减排。

目前，已经有了多项先进技术和优秀的管理实践。

在碳捕集和碳封存(CCS)方面，加拿大边界大坝发电站自2014年开始运营以来，成功捕获并封存了超过450万吨的二氧化碳。

在整体气化联合循环(IGCC)方面，印度、印度尼西亚、日本和美国等国家正在投资煤气化，以减少天然气进口并生产氢气和氨等商品。

在混烧生物质方面，中国、韩国、日本等亚洲国家率先实施了这项技术，在减少电力行业温室气体排放方面起到积极作用。

在采矿业方面，各国正在利用数据、自动化、人工智能和其他数字工具等，优化相关作业。

“我可能比较乐观。我认为对于煤炭消费和生产国而言，相对于挑战，目前面临的机遇要更多一些。这些技术和创新，为中国和其他煤炭消费生产国提供了重大机遇。”米歇尔说。她指出，中国在这些技术的研发和应用方面扮演着全球引领者的角色，有更多机会实现技术输出。

煤炭可以成为清洁能源

“2019年，我接手世界煤炭协会后，最大的感受是，很多人觉得煤炭和负面情绪是联系在一起的。”米歇尔表示，“但他们不了解，其实通过技术，我们是能够在煤炭生产和使用过程中实现显著减排的。”

米歇尔表示，未来不是要淘汰煤炭，而是要淘汰未减排的煤炭。煤炭和清洁能源不是对立关系，煤炭也可以成为清洁能源。如何“从每吨煤炭中获取更大价值”，是煤炭行业需要共同关注的问题。这里提到的价值，包括经济价值和环境价值。

为此，米歇尔提出了可持续煤炭管理(SCS)的愿景。

可持续煤炭管理分为三个阶段，即预燃烧阶段、燃烧阶段和超越燃烧阶段。其中，预燃烧阶段包括高效的采矿实践、数字化管理、废弃物管理、甲烷控制、地表沉降管理、土地扰动和恢复等;燃烧阶段，即通过CCS/CCUS、煤气化、热电联产等一系列高效技术，捕获99%的碳排放量;超越燃烧阶段，即将煤炭转化为高价值产品，包括煤制油，合成液态烃，制造氢气、甲醇及石墨烯和碳纤维等先进材料。

标普全球大宗商品 (S&P Global Commodity Insights)机构是标普全球(S&P Global)旗下部门之一。据该机构预计，到2050年之后，化石燃料将继续在全球能源中发挥重要作用。

“这是因为，化石燃料，特别是煤炭，未来通过可持续管理，其贡献将关联到多个部门。”米歇尔说，“煤炭将继续为现代社会提供动力，成为化肥用氨、关键矿物、可再生能源、电动汽车和高效制氢等产品的重要资源。”

中国工程院院士谢和平指出，根据目前我国煤炭资源已探明剩余可采储量，我国煤炭可供开采量约为40年。在全球范围内，米歇尔给出了更为可观的数据。

“目前全球煤炭储量约为1万亿吨。就年限而言，世界煤炭的了开采年限在100年到150年。而石油和天然气储量估计仅够维持50年。”米歇尔说。

为此，米歇尔认为，煤炭生产国必须可持续地管理煤炭资源、投资先进技术、探索替代能源，以确保长期能源安全和环境可持续性。

“更负责任地使用煤炭、探索技术创新，有助于推动实现可持续发展。在不久的将来，煤炭将为清洁能源发展铺平道路。”米歇尔说，“煤炭的故事还在继续，随着投资的增加和前瞻性政策，煤炭对于许多国家和数十亿人口来说，仍然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