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加速煤炭采购，全球燃煤发电大增

俄乌冲突对国际能源市场的影响还在继续。

欧盟委员会到今年8月取消从俄罗斯进口煤炭的一纸禁令，令全球煤炭市场都开始紧张起来，因为这意味着，欧洲将在俄罗斯外的全球市场采购煤炭，这一采购可能推高煤炭价格。

欧盟委员会官网显示，欧盟约45%的煤炭进口、45%的天然气进口和约25% 的石油进口依赖俄罗斯。

对俄罗斯的能源进口制裁，对欧洲的影响如何?欧洲又将从哪些地方寻找俄罗斯煤炭的替代品?煤炭回归意味着什么?

制裁“双刃剑”

路孚特首席电力与碳分析师、牛津能源研究所研究员秦炎表示，欧洲正抓紧在禁令生效前进口俄罗斯煤炭。据当地媒体报道，俄乌冲突之后，俄罗斯对欧洲西北部的煤炭出口激增了40%以上，三个主要煤炭出口码头自2月24日以来已向欧洲西北部运送了452万吨煤炭，而2021年同期为320万吨。5月10日为止，这些煤炭已运往荷兰、丹麦、德国、比利时、法国和英国。

欧盟委员会4月8日提议对俄罗斯实施进一步制裁，包括逐步取消从俄罗斯的煤炭进口，这是欧盟对从俄罗斯实施的第一项能源进口禁令，将从8月的第二周开始生效。在此之前，俄罗斯可以继续从欧盟获得煤炭出口的付款。

据欧盟委员会估计，仅煤炭禁令每年就将给俄罗斯造成 80亿欧元的收入损失。然而不少人担心，切断煤炭供应对欧盟带来的伤害可能比对俄罗斯更大。

挪威市场研究咨询公司Rystad Energy表示，鉴于欧盟现在的能源短缺，禁止从俄罗斯进口煤炭可能会导致欧洲能源价格进一步飙升。该机构的研究报告显示，欧盟禁止从俄罗斯进口煤炭将影响欧洲高达70%的动力煤进口。

“在欧洲的电力结构中，找到俄罗斯煤炭的替代品并不容易。”该机构的高级副总裁 Carlos Torres Diaz表示，欧洲从公司到家庭的或大或小的能源消费者需要预见2022年剩余时间的高电价，因为煤炭和天然气对满足欧洲的电力需求来说至关重要。

秦炎对eo表示，因为今年欧洲干旱，南欧北欧水电均低于往年，同时法国核电半数因为内部存在隐患或设备维护原因而被关闭或暂停，新能源出力的不确定性较大，欧洲的市场电价今年位于高位可能性大。

整个欧洲的电价由边际发电机组的成本决定，在新能源出力低的时段，化石能源即天然气和煤炭机组决定电价。这两种能源目前的交易价格都非常高，对电价水平产生直接影响。

德国和荷兰是欧盟最大的煤炭进口国。仅从进口到欧盟的动力煤来看，由于俄罗斯供应的通常是高热值烟煤，很多发电站以这种煤炭规格设计运行，因此欧盟对俄罗斯煤炭的依赖程度很高。

德国能源公司EnBW2021年购买了360万吨俄罗斯煤炭用于其电力和热力业务，占其总采购量的86%，该公司表示，其库存将持续用到今年。

4月6日，德国煤炭进口商组织VDKi表示，德国应该能够在今年冬季需求旺季前找到俄罗斯进口硬煤的替代品，但可能会出现技术问题，并且成本增加。

德国副总理兼经济和气候保护部长罗伯特·哈贝克说，德国的能源公司已与其他煤炭出口国重新谈了合同，但已订购并正从俄罗斯运来的煤炭不会退回，“如果把这些船调回去，我们可能会面临短缺。”

全球买煤

眼下，欧盟正全球争夺可用煤炭以避免电力短缺。“全球几乎没有剩余的动力煤。”4月初，Rystad Energy煤炭副总裁史蒂夫赫尔顿说。

对俄罗斯的制裁使得欧洲各国争相用比过去一年翻了两番的价格在全球市场上寻找替代俄罗斯煤炭的供应来源。

澳大利亚曾是欧盟煤炭的“老卖家”。2019年，澳大利亚提供了欧盟近三分之一的煤炭。澳大利亚市场已报告其煤炭价格飙升，因为欧洲的公司转向他们询问能源价格。

澳大利亚基准动力煤期货价格很少突破每吨100美元，2021年初澳大利亚动力煤期货的交易价格约为每吨80美元。但当俄乌冲突开始时，供应担忧推动煤价一路上涨至440美元，创下历史记录，四月底的交易价格为每吨 326美元。

因大规模铜缆盗窃、维护措施不足以及列车数量不足等原因，连接南非煤炭和铁矿石产区与港口的铁路网运力一直以来受到严重影响，这一度阻碍动力煤生产商将更多煤炭运往国外。据南非矿产委员会的数据，2021年由于无法到达港口，煤炭、铁矿石和铬的潜在出口损失超过20亿美元。

自俄乌冲突开始以来，南非的矿业公司已采用卡车运输煤炭到港口的方式来满足欧洲需求激增。

一位业内人士称，在南非用卡车运输煤炭的成本大约是铁路运输的四倍。但包括嘉能可在内的矿业公司已转向使用卡车，这也表示了目前的高煤炭价格可以覆盖成本。

“南非煤炭生产商能够生产更多煤炭，但需要做大量工作来改善物流，以增加出口煤炭供应。”南非煤炭生产商Exxaro Resources表示。

欧洲煤炭买家还在美国和哥伦比亚寻找新的煤炭供应。

据商业情报公司CRU集团预计，美国今年的煤炭出口量将增加900万吨，达到2018年以来的最高水平，哥伦比亚也将效仿，增加1400万吨的出口量，这将有助于欧盟。

印度尼西亚也正寻求向欧洲出口煤炭以填补俄罗斯对其留下的空白。该国第二大煤矿商 PT Adaro Energy Indonesia近期向欧洲买家出口了约30万吨煤炭。

印度尼西亚煤炭开采协会执行董事亨德拉·西纳迪亚 (Hendra Sinadia) 表示，已经接洽在一些来自欧洲国家的潜在买家，包括意大利、西班牙、波兰和德国。

然而，煤炭存在种类、质量和热值的不同，欧盟国家的发电机更适合俄罗斯煤炭，如果燃烧非俄罗斯煤炭，成本会更高。

秦炎表示，欧洲买印尼煤炭相对较少，从哥伦比亚、南非买煤炭相对多，因为印尼煤炭品种不同，不一定能够符合欧洲的要求。

她还表示，西欧的煤炭运输也面临压力。德国公用事业公司Steag就面临着物流挑战。“我们正在处理煤炭和驳船运输需求旺盛的双重瓶颈。” 该公司发言人Daniel Muhlenfeld说，“这不是Steag遇到的问题，而是几乎所有硬煤电厂共同的问题。”

据彭博社报道，俄罗斯2021年出口了1.87亿吨煤炭，这相当于世界动力煤贸易的18%。除欧洲外，日本和韩国的政策制定者和公司也在采取措施限制俄罗斯的煤炭进口，因此也需要替代的进口来源。

美国受内需拉动较多，但是4月份该国的煤炭的价格也达到了13年来的最高点，突破了每吨100美元。

印度今年用电需求高企，而电厂煤炭库存日益减少。今年3月，印度从俄罗斯进口的煤炭增至两年来的最高水平。

分析人士认为，印度可能会增加从俄罗斯进口的煤炭，因为全球能源价格已持续上涨至创纪录水平，而俄罗斯依旧提供了较低的价格，以每吨60至65美元的“折扣价”出售煤炭。

中国也推出了利好煤炭进口的措施。4月28日，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发布调整煤炭进口关税的公告，自5月1日起对煤炭实施税率为零的进口暂定税率。

公告附带的煤炭进口关税调整表显示，对包括未制成型的无烟煤、炼焦煤、未制成型的其他烟煤、未制成型的其他煤、煤砖煤球及用煤制成的类似固体燃料、未制成型的褐煤以及制成型的褐煤在内七个品类的煤炭商品进行下调，调整前，上述七个品类的煤炭商品最惠国税率分别为3%、3%、6%、5%、5%、3%和3%，调整后统一为0%。

中国银行研究院研究员王梅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调降进口煤炭关税是为了鼓励煤炭进口，避免国内煤炭供求紧平衡局面进一步加剧，也为了降低东部沿海地区用煤用电成本。

随着全球煤炭供应趋紧和价格上涨，一些国家的能源供应压力较大。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和孟加拉国等南亚资金紧张的国家尤其容易受到价格冲击的影响，并且已经在努力应对能源短缺问题。

煤炭回归

秦炎表示，事实上在俄乌冲突之前，欧洲煤炭市场已经吃紧，飙升的天然气价格刺激了他们使用更多煤炭发电，而已经关闭了大多数煤矿的西欧国家需要更多煤炭时必然会在国际市场上买，国际市场供需会变得紧张。

2021年秋冬之际，一直引领全球远离煤炭的欧洲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电力紧张和天然气短缺。与此同时，该地区的可再生能源供应也同样紧张。综合原因引发了一些地区停电，并使世界各地的天然气价格争先登顶。

曾经作为过渡能源的天然气被更为便宜的煤炭所取代，煤炭重新流行起来。

据美国银行4月1日的一份报告，发电厂燃烧的动力煤是最便宜的燃料之一，成本约为每百万英热单位15美元，相比之下，原油约为 25 美元，天然气约为为 35 美元。

据国际能源署(IEA)的数据，2021年，全球煤炭发电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同比增长9%。而2022年用于发电、炼钢和其他工业用途的煤炭总消耗量预计将增长近 2%，达到略高于80亿吨的创纪录水平，并且至少在2024年之前保持这一水平。

IEA估计2024年煤炭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将至少增加 30亿吨。

欧盟2021年的煤炭使用量增长了12%，这是自 2017 年以来的首次增长——尽管这一增长来自2020年的较低水平。除此之外，美国的煤炭消费量增长了17%，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煤炭消费量也有所增长。

IEA在2021年12月发布了2022年度的能源需求展望。该机构现在计划在2022年7月发布年中修订版，这将是其有史以来第一次分析战争带来的影响。俄乌冲突在全球能源市场上引发的连锁反应，进一步将煤炭推向聚光灯下，需求极有可能高于12月的预测。

为了确保今年冬天的能源安全，德国政府正在考虑与RWE AG等公用事业公司合作，重新启动退役的燃煤发电厂并推迟现有煤炭设施退役。

与煤价一同上涨的还有碳价。秦炎说，她预计欧盟的碳价还会上涨，一是因为欧盟依然强调能源转型和长期气候目标，而欧洲碳排放交易体系(EU-ETS)碳市场是推动转型的工具，碳配额的拍卖也能给成员国提供额外收入;二是因为欧盟几个国家因为减少对俄气的依赖都计划要延寿煤电，电力行业预期碳排放会略微上升，对碳配额需求增加，利好碳价，据观察德国和意大利的主要电力公司最近在碳市场交易相当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