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危机对全球能源格局的影响

地处俄罗斯与欧盟、北约之间的乌克兰，是欧洲面积第二大的国家。乌克兰自1991年独立以来，俄欧都希望乌克兰能成为自己的战略屏障。对俄罗斯而言，独联体是俄罗斯的传统利益区。俄罗斯希望独联体能够充当自己的安全屏障和缓冲地带，以抵御欧盟、北约东扩。乌克兰既需要欧盟的资金和技术，又不想放弃俄罗斯和独联体庞大的市场。乌克兰政坛的亲俄与亲西方势力旗鼓相当，执政党与反对派风水轮流转，在国家发展道路和对外战略方面没有形成清晰的共识。乌克兰政坛每一次分化、组合都会引起政坛动荡，这其中少不了来自俄罗斯、欧盟及美国的插手和干预。2013年11月21日，乌克兰政府宣布暂停签署欧盟联系国协定，恢复与关税同盟及独联体国家关于加强经贸联系的磋商。2014年2月21日，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与反对派领导人签署了和解协议，旨在结束持续3个月的街头流血冲突，但局势却急转直下。亚努科维奇被宣布自动丧失职权，反对党祖国党领导人图尔奇诺夫成为乌克兰新议长并暂时履行总统职责，祖国党领袖亚采纽克出任临时政府总理。2014年3月16日，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举行全民公决，96.77%的选民支持加入俄罗斯联邦。3月1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与克里米亚议会议长康斯坦丁诺夫、克里米亚总理阿克肖诺夫、塞瓦斯托波尔市议会主席恰雷在克里姆林宫共同签署了克里米亚共和国及塞瓦斯托波尔入俄条约，俄罗斯正式兼并克里米亚。4月7日，顿涅茨克地区人民委员会宣布成立“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4月27日，卢甘斯克州亲俄势力宣布成立“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5月11日，在乌克兰临时政府继续对东部地区采取武力行动的背景下，顿涅茨克州和卢甘斯克州举行全民公决。顿涅茨克州89.7%的投票者支持从乌克兰分离出去，卢甘斯克州支持独立的投票者达到96.2%。2014年5月25日，乌克兰提前举行总统选举，波罗申科以超过半数的支持率获胜，成为乌克兰第五任总统。波罗申科强调乌克兰将发展成为欧洲国家，不能容忍俄罗斯的侵略行动和吞并克里米亚的行为，主张继续在东南部针对民兵武装的“反恐”行动。乌克兰政府军一度以压倒之势，直逼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差点收复东乌克兰，但民兵武装在宣布获得俄罗斯的大量军事援助后实力猛增，乌克兰军队被迫撤出东部的几个城市。9月5日，乌克兰总统特使与民间武装签署包括14个要点的停火协议并于当晚6点起生效，但乌东部持久和平的前景仍不明朗。俄欧难解能源依赖俄罗斯与欧洲在能源领域相互依赖。一方面，持续不断的乌克兰危机引爆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的紧张关系，在美国不断出台对俄制裁举措之际，欧盟并没有完全跟着美国的节拍起舞，显然与欧盟对俄罗斯能源(主要是天然气)依赖有很大关系。另一方面，能源一直是俄罗斯的支柱产业，欧洲是俄罗斯最大的能源市场，管道设施比较完善，如果俄欧间停止天然气贸易，将对俄罗斯经济的打击更大，同时，俄罗斯也是输家。俄罗斯能源资源十分丰富。据俄罗斯官方提供的数据显示，俄罗斯拥有世界13%的石油储量、30%的天然气储量、20%的煤炭储量和14%的铀矿储量，这在世界各国中绝无仅有。近年来，能源出口拉动俄罗斯经济快速增长。正是世界能源价格持续走高和能源政治角逐升级，为俄罗斯复兴提供了机遇。2013年，俄罗斯石油产量为5.23亿吨，出口量为2.37亿吨；天然气产量为6680亿立方米，出口量为2600亿立方米。油气财富占俄罗斯近一半的联邦预算收入和近20%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欧洲能源消费长期依赖俄罗斯的油气供应，其石油进口的35%、天然气进口的30%来自俄罗斯。其中，俄罗斯的石油并不能对欧洲形成太大制约，问题的关键在天然气。2013年，欧洲消费天然气5343亿立方米，其中从俄罗斯进口1615亿立方米，约占30.2%，芬兰、立陶宛、拉脱维亚、捷克、保加利亚等国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已占到本国消费的80%以上。俄罗斯利用输欧天然气作为战略平衡，进而钳制乌克兰及欧盟的局面，是欧美尚未决心对俄进行大规模经济制裁的根本原因。一旦俄罗斯中断对欧洲的能源出口，欧洲在短时间内要想找到替代能源非常困难，欧洲经济将会遭受沉重打击。与此同时，尽管俄罗斯未来可以逐步减少对欧洲的能源出口而扩大对亚洲的出口，但这同样需要很长的时间，需要在西伯利亚和远东投入巨资进行基础设施建设。此外，亚洲在能源需求方面也不可能很快完全替代欧洲。由于乌克兰在最后期限未能偿还天然气欠款，俄罗斯宣布自2014年6月16日起对乌克兰实行天然气预付款制度，同时停止向乌克兰供气，这是2006年以来俄乌之间的第三场“天然气之战”。俄罗斯希望乌克兰无条件履行向欧洲中转天然气的合同义务，如果乌克兰截留过境运输的天然气，俄罗斯可能完全停止过境乌克兰向欧洲供气。通过波罗的海连接俄罗斯和德国的“北溪”管道2012年落成后，经过乌克兰输往欧洲的俄罗斯天然气份额已从80%减少至30%。未来几年，随着“南溪”管道在2016年落成，乌克兰输气管道将不再是俄天然气输往欧洲的必经之路。欧盟各国对俄实施制裁的犹豫不决，反映出他们对俄罗斯回击的担心，其中最令欧洲国家担心的是俄罗斯关闭输欧天然气管道。自9月9日起，俄罗斯对斯洛伐克天然气日输送量减少10%，对波兰天然气输送量也从开始减少20%变为目前减少45%。波兰和斯洛伐克此前为支持乌克兰，都把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向乌克兰反向输送。欧盟和俄罗斯面临一场“天然气战争”。缺乏天然气，将影响整个欧洲的能源供应。无论是制裁还是反制裁都是艰难的决定，并将伤害俄罗斯和欧盟各国的经济。西方制裁拉近中俄关系乌克兰危机爆发后，西方联手对俄罗斯实施多轮制裁。2014年3月24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和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加拿大、日本领导人在荷兰海牙召开特别会议并发表联合声明，宣布中止与俄罗斯一起结成工业化国家八国集团（G8）的安排。4月28日，美国宣布对7名俄罗斯官员和17家企业实施有针对性的制裁，包括冻结资产、禁发签证，欧盟随后跟进。7月16日，美国宣布升级对俄罗斯的制裁，限制俄罗斯石油公司、诺瓦泰克天然气公司、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俄罗斯发展及对外经济事务银行连同美国存在关联的个人或银行进行股权融资和中长期债务融资，并将一些规模较小的军工企业纳入制裁名单。7月29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对俄罗斯的能源、军事和金融等领域实施进一步制裁，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和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发表联合声明，同意欧盟对俄罗斯采取进一步的一揽子制裁措施，涉及金融、军事、石油等领域。7月31日，欧盟再次宣布扩大对俄制裁措施，冻结8名俄罗斯人和俄罗斯国家商业银行、俄罗斯武器制造公司和俄罗斯航空公司的资产。9月12日，欧盟实施对俄罗斯的新一轮经济制裁，内容涉及能源、金融、军工领域，禁止对俄罗斯石油公司（俄油）、俄罗斯石油运输公司（俄油运）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俄气)提供融资，在深水石油开发、北极石油勘探、俄罗斯页岩油项目上不再提供有关钻探、试井、测井等服务，不再向5家俄罗斯主要的国有银行提供贷款并禁止交易期限超过30天的债券、股权等金融工具，扩大针对俄罗斯的军民两用技术的出口禁令。欧美的制裁措施遭到俄罗斯的强硬反击。除采取对等反制裁措施外，俄罗斯还宣布从8月7日起，禁止从对俄制裁国家进口水果、蔬菜、肉类、鱼类、牛奶、奶制品等农产品及食品，为期一年。俄罗斯手中的牌还有不少：一是限制进口欧洲汽车，二是禁止欧美航空公司飞越俄罗斯领空前往亚洲，三是提高能源价格，关闭天然气管道。俄罗斯视乌克兰为重新崛起的战略必争之地，绝不会因美欧严厉制裁而让步。乌克兰危机严重破坏了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进而把俄罗斯推向中国，美国领导的联盟在亚洲对中国也构成威胁。中俄两国都无法加入美国领导的西方集团，都希望建立一个不受美国操控的多极世界。2014年5月20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共同签署联合声明，宣布中俄关系已提升至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新阶段，强调恪守2001年7月签署的《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在维护主权、领土完整、国家安全等涉及两国核心利益的问题上继续相互坚定支持。中俄双方将采取新的措施提高务实合作水平，扩大务实合作领域。9月11日，习近平在杜尚别会见普京时说：“中俄关系和各领域合作势头强劲，我愿意继续同你保持密切沟通，推动双方加大相互支持，扩大相互开放，共同抵御外部风险和挑战，实现各自发展振兴。”普京对当前两国经贸合作表示满意，希望双方继续着力推进油气、核能、航空、金融、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重大项目，加强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的协调和协作。中俄美三角关系是当今世界政治的关键环节。中俄有着共同的战略利益，而中美及俄美的地缘政治利益从根本上是相互对立的。美国企图在太平洋地区遏制中国、在欧亚地区遏制俄罗斯。而这不仅为美国设定了不可完成的任务，而且可能加快自身地缘政治的衰落。中俄能源合作影响全球能源市场格局由于西方与俄罗斯之间实施的制裁与反制裁，中俄两国正出现新一轮相互接近的趋势，中俄加强能源合作成为新的亮点。2014年5月21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上海共同见证了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中俄东线供气购销合同》的签署。根据中石油与俄气公司签订的长达30年的合同，从2018年起，俄罗斯通过中俄天然气管道东线每年向中国提供380亿立方米天然气，合同金额可能高达4000亿美元。该协议的签署，是中国获得新的清洁能源的重要来源，也为俄罗斯开辟了新的市场。据估计，协议的天然气价格约为350美元/千立方米，与欧洲380美元/千立方米的进口天然气平均价格相当，但远远高于中国从中亚国家进口天然气均价200美元/千立方米。对于中国而言，这份合同的意义首先是在可预见的未来给我国日益增长的天然气需求提供了一个重要气源。中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发布的《2013年国内外油气行业发展报告》显示，2013年中国天然气表观消费量为1676亿立方米，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的5.9%，与世界25%的平均水平仍有很大的距离。2013年，中国天然气产量1178亿立方米，进口量为530亿立方米，几乎达到国内产量的一半，进口天然气主要来自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两国。随着大气污染防治措施和政策的推动，预计中国天然气消费将持续增长，2020年可能达到4000亿立方米，而中国自产的天然气显然不敷使用，取道东线的俄罗斯天然气将给我国未来天然气供应增加一份可靠性。俄罗斯对中国大规模管道输气，将把俄罗斯相当大的一部分天然气产量锁定在中国市场上，进而削弱其与伊朗、卡塔尔联合组成的天然气卡特尔对天然气市场的操纵力量，对我国抑制进口气价的长期目标非常重要。大规模的中俄天然气管道建设还将给中国制造业带来不少机会，钢材、机械设备、智能控制设备、软件等产品的供应商将从中受益。多年来，我国积极部署天然气进口多元化战略。随着西气东输、中缅天然气管线、沿海液化天然气站的相继建成，我国东、南、西、北四大天然气进口通道仅东北通道尚未打通。中俄此次正式签署天然气合作项目备忘录，意味着东北的通道已经打开，天然气进口多元化战略已经初步实现。对俄罗斯而言，在亚洲开辟新能源市场是其重要的能源战略方向，乌克兰危机导致美国、欧盟寻求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增加了俄罗斯能源出口向亚洲转移的紧迫性。俄中天然气协议为俄罗斯提供了一条经济命脉，有助于稳定俄罗斯两万亿美元规模的经济。协议的签署在俄罗斯与西方关系恶化时给俄罗斯以有力支持，在欧盟想办法寻求俄罗斯以外天然气供应来源之际强化了俄方的地位。中国同意预付250亿美元，帮助俄罗斯修建一条从东西伯利亚到中国边境的管道，该项目将耗资750亿美元，将惠及俄罗斯整个远东地区。俄罗斯对中国天然气供应不止东线管道一端。俄罗斯总统办公厅主任伊万诺夫表示，有关俄中西线天然气输送管道“阿尔泰”建设项目的合同很可能近期签署。俄方提出的输气西线，从俄罗斯西西伯利亚出发，经阿尔泰共和国从中国新疆入境，最终连结中国西气东输三线工程。西线向中国年输气量设计为300立方米。此外，俄罗斯诺万泰克公司已与中石油签订每年由亚马尔气田和海参崴港供应300万吨液化天然气的20年合同。中俄天然气协议签署后，俄罗斯必然将启动东西伯利亚和远东滨海地区的天然气开发以及兴建大约4000千米的输气管道。未来，俄罗斯东部巨大的资源储量形成巨大产能后，将持续而深刻地影响全球天然气供需市场格局。按照俄罗斯政府的规划，未来要在俄罗斯东部建设4个大型天然气开采中心：萨哈林、雅库茨克、伊尔库茨克和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每年产能将达到2000亿立方米以上。对于全球能源市场，历经10年谈判达成的中国向俄罗斯购买天然气的协议可能使船舶运输天然气的贸易方式变得不那么具有竞争力，并使中国在商谈液化天然气合同的时候可以有更大的影响力。对澳大利亚、莫桑比克、美国、加拿大而言，中国曾有望成为利润丰厚的海运液化天然气的新市场，而来自俄罗斯的输气管道是“成本最低的交易路径”，其贸易成本要比其他任何潜在的进口气源都要便宜，而且俄罗斯也期望迅速夺取液化天然气市场份额。中俄两国能源合作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和互利性。俄罗斯是能源生产和出口大国，是世界第二大石油出口国和全球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在煤炭、核电等领域具有雄厚的基础。中国则是能源消费大国，石油进口、原油消费和天然气消费均居世界前列。2013年，中国从俄罗斯进口原油2435万吨、煤炭2728万吨、电力35亿千瓦时。作为中俄两国重要合作工程，田湾核电站1期项目（1号和2号机组）已经投入试运行，2期工程3、4号机组已开工建设。中国长期寻求进入俄罗斯能源领域，但一直不是很顺畅，俄罗斯法律对外资进入俄罗斯油气田开发等战略领域实施严格限制。多年来，两国在石油领域的合作也是“只闻楼梯响”，直到2013年俄罗斯石油公司与中石油签署了在25年内向中国出口3.6亿吨石油合同，价值达2700亿美元。西方对俄罗斯的压力进一步加大，使俄罗斯不得不转向东方。2014年9月1日，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俄罗斯境内段“西伯利亚力量”管道开工仪式在俄罗斯萨哈共和国举行。作为中俄能源合作“火车头”，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的开工是落实《中俄东线天然气合作项目备忘录》的奠基石，显示中俄天然气合作正按照两国领导人达成的共识有计划、按步骤地实施。据俄方初步估算，中俄东线输气管道工程俄境内施工段投资约550亿美元。管线建设中及建成后对双方都会产生巨大经济效益。对俄方来说，工程推进中涉及的施工设计、管材采购、生产、运输、安装将给相关行业企业带来大量的就业机会和巨大市场，进而带动远东地区经济发展，有助于俄方实现其开发远东的战略目标。对中方来讲，中俄东线输气管道工程不仅带动管道沿线地区经济发展，而且在使用清洁能源天然气后，将极大地缓解东北、华北地区日益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改善管道沿线生态环境区域，对沿线地区可持续发展也具有重大意义。2014年9月1日，普京在会见出席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俄罗斯境内段开工仪式的中国副总理张高丽时表示，俄罗斯支持中国以股东身份参与俄罗斯石油公司开发北方油田的计划。中国石油公司可能代表中方以10亿美元获得俄罗斯石油公司10%的股份，这项交易将加强中俄两国政府间的能源关系。俄方主动邀请中方真正进入俄罗斯能源上游领域，这个机会是“突然冒出来的”，在以往是根本不会存在的。中俄进一步合作仅仅靠简单的买卖是不够的，今后应该共同开发以及共同销售。共同开发就是中国能源公司开始进入俄罗斯能源上游，共同销售就是俄罗斯进入中国能源消费市场。9月11日，习近平在会见普京时强调，双方要继续促进两国战略性大项目合作，特别是尽早启动中俄西线天然气管道项目，推动两国能源合作迈上新台阶。《日本经济新闻》评论说，中俄关系已发展到形成“战略性能源同盟”的阶段。中俄天然气协定的签署和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俄罗斯境内段的开工建设，意味着中俄的相互依存度进一步加深，也表明了俄罗斯开始将经济重心转向亚洲，并且将对世界能源市场格局产生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