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印度“煤炭之都”

●过去10年，瑞典摄影师塞巴斯蒂安·萨迪（Sebastian Sardi）走遍了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印度的煤矿，用镜头记录下在那里工作和生活的人们

●2011年，萨迪来到了印度丹巴德（Dhanbad）——一个因为拥有大量煤田和矿山而被称为“煤炭之都”的地区。然而，在萨迪的镜头下，这个被过度开采的煤炭产区看起来犹如经历过世界末日一般

总人口超过13亿的印度，在迅速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同时，也成为了世界第三大温室气体排放国，而煤炭则是导致这一问题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近年来，为了满足其不断增长的能源需求，印度掀起了一股“煤炭浪潮”。

这股浪潮的中心就是丹巴德，也就是印度人所熟知的“煤炭之都”。这里有著名的贾里亚（Jharia）煤田。在丹巴德，很多印度国有煤炭公司经营着大规模的露天煤矿，这些露天煤矿对当地的小村庄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在花费近10年走访过全球各地的许多煤矿之后，瑞士摄影师塞巴斯蒂安·萨迪对丹巴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萨迪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贾里亚让他感到最为震撼的是当地村民的生活方式。他们依靠煤炭而活，也深受煤炭开采带来的伤害。

“对大自然来说，采矿给这里带来了深刻的变化，对于当地居民来说，这是一场灾难。”萨迪说。

当前，燃煤发电量占到印度电力消费总量的65%以上，而贾里亚煤田是印度煤炭储量最大的煤田，总储量接近110亿吨。

贾里亚煤田的大部分煤矿都是露天矿，露天矿开采便利且经济效益更高，但是露天开采对当地的环境破坏也更严重。

贾里亚煤田的煤火燃烧已经超过100年。20世纪70年代，在贾里亚煤田作业的所有煤炭公司都被收归国有，这使得大型露天采矿业规模得以扩大，而这也让煤火燃烧的情况更加严重。

萨迪2011年第一次到达贾里亚煤田时，被当地恶劣的生存条件所震惊。

“环境太糟糕了。”萨迪说，“我一靠近这个地方就开始咳嗽，所有的煤尘都进入你的呼吸系统，过了几周我还能感觉到它存在于我的肺里。”

对于这个地区的几乎每个人来说，煤炭就是一切。当地的大多数煤炭都是由国有煤炭公司合法开采的，不过很多当地人都偷偷非法开采煤炭。

当地的煤炭资源是如此丰富，以至于当地人用炸药或者手雷随便在地上炸个洞就能挖到煤。

贾里亚煤田出产的大部分是炼焦煤，对于印度的经济发展十分重要，但炼焦煤具有高度易燃性。

随着采矿业务的扩大，那些矿山越来越接近当地的村庄。由采矿造成地面塌陷进而导致房屋倒塌的事件屡见不鲜。

在贾里亚煤田，随处可见喷着二氧化硫、一氧化碳等有毒气体的裂缝和坑。

萨迪说，由于家中没有取暖设施，冬季寒冷时，当地人经常聚集在煤火周围寻求温暖。在这个过程中吸入那些有毒烟雾是非常危险的，但他们别无选择。

虽然印度政府表示，已经制定了周全的计划来处理这些煤火，并表示要好好治理当地的环境，但当地媒体称印度政府的说法和做法是“雷声大雨点小”。

当地一家医院的一名医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该地区99%的人的身体健康都受到了煤尘和煤火的影响，肺结核、哮喘、石棉沉滞症、尘肺病和皮肤过敏等都是当地的多发疾病。

萨迪说，跟他去过的那么多国家的煤矿相比，贾里亚煤田的工人和附近的居民的生活质量是最糟糕的。

“俄罗斯边远矿区的矿工至少还有一把椅子坐着，还能去外面喝一喝咖啡，而这里的人什么也没有。他们有的只是一件T恤、一条短裤和一双人字拖，这就是他们的全部装备了。”萨迪说。

为了解决煤炭开采与当地人的矛盾，印度政府制定了安迁计划。根据计划，有超过70万人将被迁移到远离煤矿的安置区居住。但是，最近的报告显示，到目前为止，实际上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被迁走了。

而那些人被迁走后，他们原先居住的村子又被开发成了露天煤矿，可以说，煤炭无处不在。

一些当地人表示，他们不相信政府真的会扑灭那些煤火，因为正是这些煤火给了政府借口来将他们迁走，这样那些公司就能开采他们房子下面的煤炭了。

不过印度政府和煤炭公司都否认了这一说法，并指出煤火难以扑灭是众所周知的，而且耗费高昂。价值数十亿美元的煤炭都被这些煤火付之一炬了。

显然，当地人的说法并非凭空捏造，因为印度总理莫迪曾表示，他希望加快安迁工作，以便更有效地扑灭煤火并加快煤炭开采。

萨迪表示，在过去7年时间里，他曾多次来到贾里亚煤田，这里的情况也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他第一次来到贾里亚煤田时，当地人非常不愿意搬家，因为他们的亲人、他们的社会关系，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整个人生都在村子里，而安置区的公共服务设施十分有限。

随着安置区的人口日渐增多，市场、学校和医院也一一兴建好，越来越多的人表示愿意迁到安置区。

但当地人也很害怕迁移到安置区后，会失去原有的社会关系，甚至与亲人分离。当地大多数人原本都靠煤炭生活，而一些安置区距离煤矿太远，这意味着他们不得不重新寻找工作。

一些社会活动家要求印度政府为安置区的居民提供稳定的工作，但考虑到印度政府进行安迁的最终目的，这个要求有些不切实际。现在，只有两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贾里亚煤田的煤火将继续燃烧，而煤炭开采工作还将继续。

（美国《商业内幕》（Business Insider）10月23日报道，刘玲玲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