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河流域诸多采煤区 找水比找煤还难

有多少汤泡多少馍。企业抱着“水从门前过、不用白不用”的心理，用水、排水违规行为比比皆是。

第二轮中央环保督察在宁夏、陕西等地发现的多项问题，企业违规之举只是表象，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值得深思。

在西部地区采煤，找水比找煤困难。这一煤炭行业的共识，道出了水资源短缺之困。然而，越是缺水，越未用好、保护好水，第二轮中央环保督察在宁夏、陕西等地发现多项问题——不止一处能源化工基地、工业园区长期无证取水，部分煤化工、化工企业常年违规开采地下水，还有煤矿随意堆放废弃物、严重污染周边水体……

更为严峻的是，这些区域正位于黄河流域，种种行为进一步加剧了水环境隐患。例如，黄河流域面积占陕西省国土面积的65%，但督察指出，流域内水资源开发与生态环境保护矛盾突出，水环境治理不到位。宁夏全域位于黄河中游，但因水资源长期粗放利用，万元GDP耗水量一度在沿黄9省区中垫底。

记者近日从生态环境部获悉，包括上述两地在内，沿黄地区纷纷加强监管整治，企业用水管理是重中之重。

黄河流域水资源管理有短板

石嘴山市平罗县地处宁夏黄河冲积平原下部，人均可利用水资源量为自治区平均水平的1/3、全国的1/10。全县万元GDP用水量在2020年却高达自治区平均水平的2.5倍、全国的7倍。多位人士证实，当地水资源利用粗放是不争事实。

以平罗化工产业园为例，督察组在此发现用水管控缺失、水环境保护不力等主要问题，并将其作为中央环保督察典型案例进行了通报。据悉，该园区以煤化工、精细化工、电石为主导产业，距黄河干流不足5公里，距黄河一级支流都思兔河只有200米左右。

抱着“水从门前过、不用白不用”的心理，园区企业长期违规取用黄河水。除1家发电企业外，其余80家用水企业均未获得取水许可证。截至督察时，2017年编制的平罗化工产业园水资源论证报告也未通过审批。“早在2018年第一轮环保督察‘回头看’时，污水处理设施不能稳定达标排放等问题已经暴露。到了第二轮督察，污水处理设施仍不能正常运行，企业违法排污行为屡禁不止，大量未经处理的污水甚至不知去向，给黄河水质安全带来污染隐患。”有了解情况的人士称。

目前，由宁夏自治区政府牵头已在推进整改。按照方案，通过开展企业用水合理性分析、跨区域水权交易、制定用水权分配方案等一系列措施，年底前要解决违规取水用水问题。同时，需完成新建污水处理厂，并确保稳定达标排放，加强企业供排水闭合化管理、智能化监管，对污水去向建立排查清单。

记者了解到，对陕西、山西、内蒙古、山东、河南等沿黄省区的督察通报，均涉及到“黄河流域生态环境保护存在差距”或“存在短板”的反馈，能源企业用水、排水违规行为比比皆是。对此，各地正在加速整治。

治理修复水平待提升

“不可否认，随着对黄河流域水环境问题越来越重视，情况已有改善。但黄河流域生态环境总体依然脆弱，水环境改善态势并不稳定。”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教授张博告诉记者，尤其是当前，流域水资源开发利用率高达80%，远超40%的生态警戒线。

如果说，企业违规之举是表象，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值得深思。张博坦言，我国多个重要能源基地均分布于黄河沿线，包括100%的煤制油、85%的煤制烯烃、50%的甲醇制烯烃项目以及9个主要煤炭基地。而煤炭开采、煤化工等行业，恰恰又属于高耗水类型，并伴随着大量污水产生。“河川径流的过量开发，本就导致河道内水体自净用水不足，增加地下水污染负荷。这样一来，对企业科学用水、治污设施、环境监管能力，以及沿河污染预警应急水平等，提出了更高要求。但目前，相关水平尚未达到高质量绿色发展要求，用水能效依然偏低。”

陕煤集团神木柠条塔矿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闫敬旺注意到，在水资源短缺的基础上，生态保护和修复系统性却不够。例如，缺少全流域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协调机制，生态状况监测评估滞后，产业准入的生态环境监管手段不足。在生态保护和修复标准体系建设、新技术推广、科研成果转化等方面也较欠缺，理论研究与工程实践存在一定脱节现象，关键技术和措施的系统性和长效性不足。

中国工程院院士彭苏萍称，以煤炭行业为例，现有方法和技术难以支撑黄河流域资源开发与生态环境的协调发展。“过去，黄河流域治理多借鉴华北地区煤炭矿区的土地复垦等方法，其实二者生态损毁特征、机理有着很大差异，修复策略也应不同，理论和技术创新需求迫切。”

以水定产，优化能源开发布局

问题暴露在水里，解决根子岸上找。从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纲要》，到生态环境部印发的《黄河流域生态环境保护规划》等多份文件，其实已给出方向——把水资源作为最大的刚性约束，根据水资源和生态环境承载力，优化能源开发布局。

“保护不等于不发展，而要综合考虑能源基地的构建与管理，剖析流域能源开发现状、需求及影响。简单来说，就是有多少汤泡多少馍。”张博表示，早期过度依赖能源基础原材料产业，导致沿黄地区产业体系单一、结构重型化且同质化程度高，倚能倚重、低质低效的问题突出。“对此，还需从总体上改变能源资源产出方式，优化存量、严控增量。对已建的重点项目进行环境影响评价，全面评估污染防治措施治理效果；新建项目应综合考虑水耗等控制要求。同时，提升绿色产业系统集成，加快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

彭苏萍表示，黄河流域中上游煤矿区生态环境修复关键正是水的保护与利用。“坚持科技创新为基础，分别依据不同区域的环境与生态现状，进行总体规划与工程实施。以水而定、量水而行，因地制宜，结合煤层赋存特点和煤层开采工艺技术，形成黄河流域煤矿区生态修复关键技术及调控模式。”

对此，企业也表达了决心。“神东煤炭集团作为黄河几字弯特大型煤炭企业，站在统筹生态安全和能源安全的高度，全力抓好神东先行示范区创建。我们将以统筹推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为己任，处理好保护和发展、局部和整体、当前和长远、生态安全与能源安全的关系，做好水资源保护及综合利用这篇大文章。”国能神东煤炭集团董事长李新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