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重庆的造车沉浮记

手握西南大市场与雄厚工业实力的重庆，从此挥手告别了成为底特律，转身走入了新的路口，摸索着如何后来居上。

作者 ｜ Gaw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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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城里，每一辆出租车都擅长高速漂移。

作为国内的重型军车生产基地，生产出中国第一辆吉普车，汽车产量曾连续3年位居全国第一……谈到中国的汽车工业，永远都有重庆的一席之地。连车速都比其他城市快上一大截的重庆，处处映射着曾经想要成为中国底特律的野心。

车辆舟船流光，穿梭于茫茫灯海之中，且依稀飞起喇叭、引擎、泄压阀之声。这座昔日依靠摩托发家的汽车之城，转眼已经走到了谋求转型的第四年。已经连续增长了18年的中国汽车产业，在2018年触了底，全年的乘用车市场趋于低迷。而以汽车产业为支柱之一的重庆，自然随之一损俱损，连续保持了20多年高增长的GDP在突破2万亿的高峰之后，同样在2018年时被拧住了阀门。整个重庆的经济随着其汽车产业的飘摇，如同被压进了逼仄的胡同。即使当时已有长安、福特、马自达、力帆、北汽银翔等十数家实力车企在重庆扎根落地、逐鹿西南，但关于“底特律”这个目标，重庆始终差上一臂距离。

01靠摩托发家的兵工城

在想要成为“底特律”之前，重庆的招牌兵工产业，是重庆几乎一切工业发展的基石。1949年解放时，重庆仅存的7家兵工厂，有6家都在后来成为了重庆汽车工业的中流砥柱，分别是长安、江陵、嘉陵、长江、建设、望江。其中最著名的长安汽车，便是从1862年李鸿章创办的上海洋炮局转型而来。

直到第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以民养军、军民结合之后，重庆兵工企业纷纷开始投入了军转民的浪潮。赖以兵工重地的技术基础，重庆在转型汽车产业的路上一骑绝尘。90年代初，奔跑在车轮经济里的重庆GDP为327．8亿元，在全国所有的城市中仅次于北京和上海，排名第三。同时名列全国第五大汽车生产基地，规模排在一汽所在的吉林、二汽所在的湖北、上汽所在的上海以及北汽所在的北京之后。而汽车工业在重庆的整个工业经济的销售收入和利税中占比达到24％和41％，已然成为了重庆的经济支柱，尤其是摩托。

上个世纪末，重庆摩托车产业的造富能力丝毫不亚于如今的互联网，十个大富豪，九个造摩托。力帆集团的尹明善，宗申摩托的左宗申，现任斯威汽车董事长的龚大兴……重庆制造业的黄金时期，在军转民的推动下掀起了近十年的造富浪潮。随着1997年重庆被划分为直辖市，1998年港澳相继回归，经济的春风又吹起了新的暗涌。重庆的汽车产业，正好逢上了发展经济的背景旋律，汽车产品的方向开始从“缺轻、少微、无轿车”的货运车格局往私家车过渡。上汽通用的率先合资，拉开了“家庭轿车”的时代序幕。你来我往的价格战开始在摩托市场上火拼得愈发激烈，利润萧条了十倍，厂企卷倒了一片，3000元一辆的摩托车，甚至赚不到30元。摩托车式微映照着重庆汽车产业的二次发力。从1983年开始便进入汽车领域的老牌本土车企长安，在2001年4月，与福特合资联姻，成立了曾经炙手可热的长安福特。长安汽车随着福克斯的热销，甚至成为了重庆汽车行业的黄埔军校。

2004年，重庆市政府发布了《重庆汽车产业发展规划》：计划2010年重庆市的整车产销量达到150万辆，销售收入达1350亿元，重庆轿车的生产比重也从25％提到70％，汽车工业同时亦会成为重庆工业经济最强劲的支撑之一。再过两年，长安旗下首款轿车奔奔的出世，赢得了和当时的现象级小轿车奇瑞QQ不相上下的热度，打破了当时的微型车市场中小QQ一枝独秀的风头。一时间力帆、渝安（现在的小康）、银翔、鑫源等车企纷纷入局造车。“以微为本、以轿为主”成了彼时重庆汽车产业发展的新方向。从两轮到四轮，重庆开始迈入了燃油家轿的风口时代。

02传统燃油的高楼起塌

踏着十数年前中国汽车产业一路攀升的势头，重庆的造车实力锋芒渐露。2009年，重庆的汽车产量已经做到了全国第三，整个产业形势大好。龙头大哥长安汽车更是以142．5万辆的自主产销量，成为中国首个产销过百万的中国车企。而同时期，中国四大车企集团中的其他三强———上汽、一汽、东风的自主产量共计仅170万辆左右。高歌猛进的长安汽车，后来甚至一度赶超吉利、奇瑞、长城坐上了造车势力中的头把交椅。

时任重庆市长黄奇帆，紧接着就在2013年的首届中国汽车市场发展高峰论坛上，挑明“重庆要做中国的底特律”。话音还未落，一个月后，底特律申请破产。但圣地的萧条反而振奋了朝圣者们的士气，在各大城市争抢成为“中国底特律”的当年，重庆汽车产量猛然突破200万辆，位列全国各省市第五。打铁趁热，重庆的汽车零部件工厂的落成速度几乎是每月一个。两年后，重庆以260．93万辆的产量力压上海，摘到了全国第一大汽车生产基地的桂冠。且同时拥有着长安、福特、现代等14家具备整车生产能力的企业，形成了“1＋10＋1000”的格局。即以长安汽车为龙头，十多家造车企业同为架海金梁，再配以上千家汽车零部件配套厂商作为支撑的产业集群。持续保持着每年三百万辆以上的产量，再加之汽车零部件80％的本地化配套率，运转在高速车轮之上的重庆在这两年里，确实成为了中国的底特律。

只是萧瑟的席卷更为迅速。2017年，重庆汽车制造的GDP排到了电子信息后面。转眼次年，重庆汽车制造业的总产量仅为172．64万辆，一瞬间倒退回了十年前，同比下滑35．89％，不仅十倍高于全国3．8％的平均降幅，排名更是从榜首跌落至全国第6。2019年甚至更加惨淡，138．3万辆的生产量，同比又下降20％。重庆市的GDP依旧保持着6％左右的整体增长，而汽车制造成了重庆所有的支柱产业里，唯一拖后腿的部分，直降了17．3个百分点。作为龙头的长安面对着长安福特销量腰斩，长安铃木退出中国，以及将近25％的下跌都要公开大喊受不住的时候，重庆的其他造车企业直接要被突然转冷的风向吹垮了地基。

同年，力帆的燃油车累计产销仅为18598辆和22536辆，同比下跌了78．62％和75．52％。反应在财报上的是，其上市公司的净利润为－26．33亿元，同比下滑2064．56％。加之销量不济带来的经销商维权事件频发，力帆还额外累计了20．30亿元之高的诉讼（仲裁）金额。断臂求生，力帆股份直接将力帆汽车以6．5亿元的价格转让给了“车和家”（后更名为理想汽车），汽车之家创始人李想的新品牌。再将其原15万辆乘用车项目的生产基地，以33．15亿元的价格卖给了重庆两江新区土地储备整治中心，大砍燃油车业务，卖地回款。在国内SUV车型热销潮中，唱足了销量好戏的北汽银翔，市场表现同样几何级下滑，官司缠身的同时又屡次陷入停产传闻。此外，众泰汽车甚至还不起买电池的货款，被其电池供应商比克电池告上法庭，要求偿还其超过6亿元的欠款。众泰旗下的君马汽车，也被三一重工收购，继而退市注销。和摩托时代类似，大而不精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又划破了重庆关于“中国底特律”的图纸。

03转型谋变新能源

结束了有车就能卖的增量年代，国内的汽车产业不可避免地进入了微增长的平台期。时代的抛弃从来不打招呼，如果重庆汽车产业再不开启转型升级的变动，未来面临的不仅是支柱产业是否还能支撑得住，更包括产业背后几十万人的就业问题。国内车市的回调，使得重庆必须慢下来停舵望风。新一轮高速增长的热风，吹的是新能源，合肥政府吃的肉，全国看着都香。

中汽协的数据发布，去年1－9月，国内新能源汽车产销量同比增长1．9倍，比传统汽车增幅高出10倍以上。不过，在今年9月全国新能源汽车车企销量排行榜中，重庆本地车企进入前十的只有长安汽车一家。传统燃油乘用车销量下滑、资产负债率居高不下、重庆汽车制造业的眼光，纷纷瞄向了新能源汽车和智能网联汽车两个新方向。属于新能源的2015年，是政策与骗补齐飞，各路势力野蛮生长的时代。可惜重庆的反应慢了半拍，直到从未出现在传统汽车版图中的江西小县城们，都开始一举引入十多个新能源整车项目的同时，重庆的新能源业务，还仅有力帆和金康两家车企搞出了点动静。同期的沪粤浙苏皖等五地，在新能源汽车产业上的引入更加积极，如今已经逐渐成为大批新能源车企的主要集中地。这次竞争的名号，变成了“新能源之都”。

但重庆的根基还是制造业，新能源汽车的产业支撑，大多还是依靠着原有的传统车企转型为主。手握数十年来小摩托和燃油车发展所留下的产业基础和完备的供应链体系，重庆依然是颇有优势的工业高地。转型之中式方面有金康新能源；商用纯电领域有上汽红岩、五洲龙；电池则是弗迪最为出色。但相比于合、上、广、深手里的蔚来、特斯拉、小鹏、比亚迪等，重庆新能源汽车产业还是缺少一张足够响亮的牌。在全国新能源汽车车企销量排行榜上，就算是好不容易跻身前十的长安汽车，其所依靠的中低端车型奔奔E－Star销量也都只在万数徘徊。且在智能网联与电动化领域，重庆也相对比较薄弱，注册地在重庆的智能网联相关企业仅有数十家，无论是规模还是数量，跟上述四地都差距不小。企业的入局往往才能带来供应链的落地，重庆也开始向新势力们推销自己。

“围绕汽车、电子信息这两个共有的支柱产业，川渝两地经信部门联合编制《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汽车产业高质量协同发展实施方案》，并且已经开始推动。在这方面的发展给大家提供了很好的机会。希望大家来重庆试一试。”去年6月12日，重庆市政府副秘书长、市招商投资局局长周青亦为此喊话，“如果还不来重庆可能就会后悔，就像买房子、买股票一样，好股票会越涨越厉害，现在不买就会后悔。”重庆对于新能源方向的招商引资已初有见效。引进了比亚迪新能源汽车电池研究总院及动力电池生产基地、吉利的高端类新能源项目，以及拥有巨额话题量的华为与赛力斯等。手握西南大市场与雄厚工业实力的重庆，从此挥手告别了成为底特律，转身走入了新的路口，摸索着如何后来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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